效古赠崔二

作者:高适 / 时代:唐代

作品原文

十月河洲时,一看有归思。
风飙生惨烈,雨雪暗天地。
我辈今胡为?浩哉迷所至。
缅怀当途者,济济居声位。
邈然在云霄,宁肯更沦踬?
周旋多燕乐,门馆列车骑。
美人芙蓉姿,狭室兰麝气。
金炉陈兽炭,谈笑正得意。
岂论草泽中,有此枯槁士?
我惭经济策,久欲甘弃置。
君负纵横才,如何尚憔悴?
长歌增郁怏,对酒不能醉。
穷达自有时,夫子莫下泪。

作品背景

  该诗作于开元二十一年(733年)冬高适第一次出塞蓟北而归之后。这之前,诗人二十岁曾西游长安求仕,失意而归。北游蓟门,“时事多谬”,内心极为愤懑不平,故借与崔二赠答之际,深刻揭露了当时统治阶级的骄奢淫逸、正直之士长期沉沦的悲惨遭遇。

译注对照

十月河洲时,一看有归思。寒冬十月我徘徊在河洲之上,一眼看去便想回家乡。河洲:河中可居之地。归思:归意。

风飙(biāo)生惨烈,雨雪暗天地。猛烈的风暴带来了严寒,雨雪飘飘天地为之无光。飙:疾风,暴风。惨烈形容严寒之态。惨烈:严寒。

我辈今胡为?浩哉迷所至。我们今天为了什么?浩渺地不知走向何方。胡为:何为。浩哉:指世路迷茫浩荡。形容思绪万千,心事浩茫。

(miǎn)怀当途者,济济居声位。遥想那当道的执政,一个个地位显赫名声远扬。缅怀:遥想。当途者:指身居要位的当权者。济济:众盛貌。声位:声势显赫的地位。

(miǎo)然在云霄,宁肯更沦踬(zhì)他们高远地像坐在云端,哪里还能沦落困顿。邈然:渺远的样子。云霄:犹青云,比喻难以企及的高处。宁肯:怎肯。更:改变。沦踬:沉沦坎坷之意。踬,被绊倒,引申为遭遇不利。

周旋多燕乐,门馆列车骑。款待宾客演奏着流行音乐,门前的马车排得老长。周旋:犹应接。燕乐:又作“宴乐”,即宴饷之乐。燕乐:指天子或诸侯宴饮宾客时所用的音乐,多采自民间,以别于庙堂典礼所用的雅乐。

美人芙蓉姿,狭室兰麝(shè)气。美人像盛开的芙蓉,狭室里散发出兰麝的芬芳。芙蓉:荷花的别称。兰麝:兰花和麝香,此泛指香气。

金炉陈兽炭,谈笑正得意。金色的火炉里燃着兽炭,宾主间谈笑风生得意洋洋。兽炭:调合炭末作成兽形。

岂论草泽中,有此枯槁(gǎo)士?有谁知道在广大的平民中,我等是如此枯槁模样。草泽:荒野之地,此指在野。枯槁士:形容憔悴。此指自己和崔二均沉沦埋没。

我惭经济策,久欲甘弃置。我惭愧没有经世济民的谋略,甘愿长久地被弃置闲放。经济策:经世济民之策。弃置:抛弃,舍掉。

君负纵横才,如何尚憔悴?您有经营天下的才能,为什么也还是那么憔悴忧伤!负:享有。纵横才:有纵横之术的人才。憔悴:困顿萎靡的样子。这里指政治上失意。

长歌增郁怏(yàng),对酒不能醉。长歌反添胸中愤懑,对酒不醉烦恼怎忘。郁怏:郁闷不乐。

穷达自有时,夫子莫下泪。 穷达自有命运,请您切莫独自泪下成行。穷达:穷,困顿;达,显贵。夫子:指诗人好友崔二。

文学赏析

  开始六句,以景托情,情景交隔,渲染出笼罩天地的巨大悲愁。“十月河洲”,景物萧条,托出诗人心境的悲凉、前途的黯淡,因此有“归欤”之思。三、四句进一步渲染这种“惨”景:狂风的呼啸使气氛更添严酷凄惨,暴雨大雪使天地黯然,故“归思”虽切,却不知“胡为”。“迷所至”,表现进退维谷之状。“浩哉”的强烈感叹,不仅是严酷景象的浑浩无边,也是指悲愁之情的混茫无尽。

  紧接着十二句,以“缅怀”二字将人们引向京城,把自己西游长安所见的“当途者”们花天酒地的生活一一展示出来,进一步反衬“我辈”的仓惶失路:权贵们人数众多,名声显赫,如在“云霄”,是不肯变“更”困顿之士的悲惨处境的。他们以“燕乐”高奏,“车骑”如云,交游何其贵盛;“美人”如荷,幽房飘香,生活何其淫逸,兽形火炭陈于“金炉”,眉飞色舞“谈笑”得意,姿态何其骄矜。这一幅幅生活图景的生动刻画,使对权贵们的腐败生活揭露程度更为深广,愈益猛烈。笔势至此突转,以“岂论草泽中,有此枯槁士”的鲜明对比,以义愤之情揭露社会的黑暗污浊。

  最后八句,回应“赠崔二”的题意,倾诉胸中的不平。前四句中,先说我惭愧的是无经世济民之策,故早就自甘沉沦,接着以一个有力的反诘,写崔二有“纵横”之才,却还是与自己一样同处“憔悴”境地的事实,进而揭露当时社会对有识之士的普遍压抑。至此可知,前面的自惭自弃,乃是正言反说,以退为进,恰恰说明自己“永愿拯刍荛”的理想无法实现,内心悲愤无法排遣。接着思绪再一转折:企图“长歌”一曲,以抒其愤,谁料反增郁闷;再以酒解愁吧,却不能一醉,反而倍添忧愁。故最后两句,只好以“穷达自有时,夫子莫下泪”的劝慰,流露出自己安于时命,无可奈何的复杂心情。这八句抒情,几经转折回旋,情愈遣愈烈,把主人公愁思百结,痛苦万状的悲慨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该诗以景托情起,渲染出深广浓烈的悲凉之气。再以铺陈之法揭露“当途者”的骄奢淫逸,真切生动,如在目前。最后以回旋婉转的笔法,波澜层生,峰峦迭起,将自己深沉的悲愤推向高潮。其中还多用尖锐的对比,不着议论,让读者通过铁的事实,看到当时社会的不平,具有更强的说服力和感染力。而且对比之处,多用反诘的语气推出,就使感情的力度更强,增加了激昂顿挫之势。这种抒情的悲叹和对当时社会关系的愤怒抗议,使他的创作一开始就具有鲜明的现实主义倾向,除了雄壮豪放的风格外,还有“沉郁悲凉”的一面,而且“其沉雄直不减杜甫”(叶燮《原诗》卷四)。这种特点,也使他的边塞诗,表现出对将帅无能的尖锐揭露和对士卒的深刻同情,在边塞诗人中独树一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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