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河伯

作者:屈原 / 时代:先秦

作品原文

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起兮横波。
乘水车兮荷盖,驾两龙兮骖螭。
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
日将暮兮怅忘归,惟极浦兮寤怀。
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珠宫。
灵何为兮水中?乘白鼋兮逐文鱼,
与女游兮河之渚,流澌纷兮将来下。
子交手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
波滔滔兮来迎,鱼鳞鳞兮媵予。

译注对照

与女(rǔ)游兮九河,冲风起兮横波。和河伯畅游在黄河之上,大风吹过河面上扬起层层波浪。女:汝,你。九河:黄河的总名,前人说是黄河到兖州境即分九道,故称九河。冲风:隧风,大风。横波:聚起波浪,扬波。

乘水车兮荷盖,驾两龙兮骖(cān)(chī)随你乘着荷叶作盖的水车,以双龙为驾螭龙套在两旁。骖螭:四匹马拉车时两旁的马叫“骖”。螭,《说文解字》:“若龙而黄,北方谓之地蝼。”“或日无角曰螭。”据文意当指后者,那么“骖螭”即以螭为骖了。

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登上黄河的发源地昆仑,向四处眺望,心绪随着浩荡的黄河飞扬。昆仑:山名,黄河的发源地。今作昆仑。

日将暮兮怅忘归,惟极浦兮寤(wù)怀。但恨天色已晚而忘了归去,惟河水尽处令我寤寐怀想。极浦:水边尽头。寤怀:寤寐怀想,形容思念之极。

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què)兮珠宫。鱼鳞盖屋顶堂上画着蛟龙,紫贝砌城阙朱红涂满室宫。

灵何为兮水中?乘白鼋(yuán)兮逐文鱼,河伯你为什么住在这水中?乘着大白鼋鲤鱼追随身旁,灵:神灵,这里指河伯。鼋:大鳖。逐:追随,跟从。文鱼:有斑纹的鲤鱼。

与女游兮河之渚(zhǔ),流澌(sī)纷兮将来下。随你河伯一起游弋在河上,浩浩河水缓缓地向东流淌。渚:水边。《国语·越下》:“鼋龟鱼鳖之与处,而鼃(蛙)黾之与同渚。”下注:“水边亦曰渚。”这里泛指水,“渚”当为押韵。流澌:古代成语,意思就是流水。《楚辞·七谏·沉江》“赴湘沅之流澌兮”等可证。

子交手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你握手道别将要远行东方,我送你送到这向阳的河旁。交手:古人将分别,则相执手表示不忍分离。美人:指河伯。南浦:向阳的岸边。

波滔滔兮来迎,鱼鳞鳞兮媵(yìng)予。波浪滔滔而来迎接我河伯,为我护驾的鱼儿排列成行。鳞鳞:如鱼鳞般密集排列的样子。媵:原指随嫁或陪嫁的人,这里指护送陪伴。

文学赏析

  此诗的主旨历来众说纷纭。一般认为是祭祀河伯的祭歌,歌中没有礼祀之词,而是河伯与女神相恋的故事,大约是以恋歌情歌作为娱神的祭词。也有学者认为此诗是以主祀黄河河神为题,假借一次九河的神游之旅,象征表现出深深的故国之思最终战胜“远逝以自疏”的去国之念的矛盾心态,表现出诗人的爱国的情怀。全诗景物美丽神奇,情感激昂奋发。

  这首诗开篇就以开阔的视野,通过主祭者的眼睛对黄河(河神)的伟大雄壮进行了描述。大风起兮,波浪翻腾,气势非凡。河神遨游黄河,驾着水车,车顶覆盖着荷叶。驾车的是神异的飞龙,两龙为驾,螭龙为骖,是何等威赫。

  河伯驾驭龙车,溯流而上,一直飞到黄河的发源地昆仑山。来到昆仑,登高一望,面对浩浩荡荡的黄河,不禁心胸开张,意气昂扬。所遗憾的是天色将晚还忘了归去。昆仑虽是作者的故乡(帝高阳的发祥地),但他所怀念的家却是在遥远的河上。屈原有认宗亲的思想,这种思想贯穿着他的全部作品,贯穿着他对楚国楚君和楚国人民的精诚之爱。他愁思未解时,往往想到故乡(昆仑)。河伯看到故乡后就很悲伤,悲伤之后还是得回到家里(对屈原来说就是郢都)。这种情愫既在《离骚》《远游》等篇中都有明显的流露,那么在此诗中应是又一次表现。

  而河伯的家是锦鳞披盖的华屋,是雕绘蛟龙的大堂,紫贝堆砌的城阙,朱红涂饰的宫殿。河伯既是河中之神,居于水下本是极自然的。居所如此的华美,但是还要发问。对其发问的原因,过去一些解说有点勉强,联系上文,也许就不难理解了。

  但内心的矛盾对于有着博大胸怀的河伯来说毕竟是次要的一面,所以接下来仍乘着白色的灵物大鳖,边上跟随着有斑纹的鲤鱼(长沙子弹库楚墓出土的帛画中有神人驾龙车,鲤鱼在旁边游动的画面),在河上畅游,看到的是浩荡的黄河之水缓缓而来,这一幕场景显得宏大而深沉。

  最后,当河伯想要继续往东行时,他和主祭者握手道别,主祭者送他(“美人”在屈赋中多指贤人或所怀念者)到面南的水边分手处。河伯巡视于黄河下游,那波涛滚滚而来,热烈地欢迎河伯的莅临,那成群结队排列成行的鱼儿伴随着河伯,为他护驾。这里的人物关系转换很明确,主祭者告别后,波涛欢迎、鱼儿随从的对象只是河伯。末一个“予”字,不仅点出了主人公,而这样的安排或许也暗示了楚国人民对作者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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