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团圆经典语录

1你刚才说一个人能不能同时爱两个人，我好像突然天黑了下来。

2他们的过去像长城一样，在地平线上绵延起伏。

3回忆不管是愉快的还是不愉快的，都有一种悲哀。

4他逃亡到边远的小城的时候，她会干山万水的找了去，在昏黄的油灯影里重逢。

5她不去看他，水远山遥的微笑望到几千里外，也许还是那边城灯下。

6如果是男人，也要去找他，所有能发生的关系都要发生。

7在最坏时候懂得吃，舍得穿，不会乱。

8秋天晚上冷得舒服，昏暗的街灯下，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手牵着手有时候走到街心。广阔的沥青马路像是倒了过来，人在蒙着星尘的青黑色天空行走。

9回忆不管是愉快的还是不愉快的，都有一种悲哀，虽然淡，她怕那滋味。她从来不自找伤感，实生活里有的是，不可避免的。

10但比比才不会说这样自我贬损的话，只是说盛九莉“苍白退缩，需要引人注意”。像是好友之间的打趣，但说的人有几分是真心，听的人也明白她有几分是真心，反正盛九莉是存在了心里。

11看到那占有性的小动作，九莉震了一震，一面留神自己脸上不能有表情，别过头去瞥了她母亲一眼，见蕊秋也装不看见，又在看橱窗，半黑暗的玻璃反映出她的脸，色泽分明，这一刹那她又非常美，幽幽的往里望进去，有一种含情脉脉的神气。

12但是她又想，也许爱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他神秘有深度。

13从前跟比比几乎无话不谈，在香港也还给楚娣写过长信。但是自从写东西，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有人懂，即使不懂，她也有一种信心，总会有人懂。曾经沧海难为水，更嫌自己说话言不达意，什么都不愿告诉人了。每次破例，也从来得不到满足与安慰，过后总是懊悔。

14她永远看见他的半侧面，背著亮坐在斜对面的沙发椅上，瘦削的面颊，眼窝里略有些憔悴的阴影，弓形的嘴唇，边上有稜。沉默了下来的时候，用手去捻沙发椅扶手上的一根毛呢线头，带著一丝微笑，目光下视，像捧著一满杯的水，小心不泼出来。

15她像棵树，往他窗前生长着，在楼窗的灯光里也影影绰绰的开着小花，但是只能在窗外窥视。

16她不禁骇笑，心里想我们从小闻惯的，你更是偎灶猫一样成天偎在旁边，怎么忽然这样娇嫩起来？

17她爱他们。他们不干涉她，只静静的躺在她血液里，在她死的时候再死一次。

18我只想一家人能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不管是大团圆，还是小团圆，愿人长久，月常圆。

19过三十岁生日那天，夜里在床上看见洋台上的月光，水泥阑干像倒塌了的石碑横卧在那里，浴在晚唐的蓝色的月光中。一千多年前的月色，但是在她三十年已经太多了，墓碑一样沉重的压在心上。

20他还再三要陪她去看，她好容易笑着送走了他，回到楼上去，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发现她的一张水彩画上有人用铅笔打了个横杠子，力透纸背，知道是她弟弟，那心悸的一刹那。

21她顿时耳边轰隆轰隆，像两簇星球擦身而过的洪大的嘈音。她的两个世界要相撞了。

22我并不是为了你那些女人，而是因为跟你在一起永远不会有幸福。

23起床像看了早场电影出来，满街大太阳，剩下的大半天不知道怎样打发，使人忽忽若失。

24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吸气，憋气，呼气的过程。

25她也变得跟一般父母一样，对子女的成就很容易满足。

26母女俩找到了一个撑家立纪的男人，终身有靠，他也找到了他安身立命的小神龛。

27生命在你手里像一条迸跳的鱼，你又想抓住它又嫌腥气。

28空气污染使威尼斯的石像患石癌，现在海枯石烂也快。

29她有种茫茫无依的感觉，像在黄昏时分出海，路不熟，又远。

30二十年前的影片，十年前的人。她醒来后快乐了很久很久。

31韩妈拖过一张椅子，促膝坐下，虎起一张脸看守着她，只避免与她对看。脸对脸坐得这样近，九莉不禁有点反感。自从她挨了打抱着韩妈哭，觉得她的冷酷，已经知道她自己不过是韩妈的事业，她爱她的事业。过去一直以为只有韩妈喜欢她，就光因为她活着而且往上长，不是一天到晚掂斤播两看她将来有没有出息。

32楚娣倚在浴室门边垂泪，对着门外的一只小文件柜，一只手扳着抽屉柄，穿着花格子绸旗袍，肚子上柔软的线条还在微微起伏，刚抽噎过。

33像一汪浅水，水滑如油，浮在呕吐前翻搅的心头，封住了，反而更想吐。

34死囚吃了最后一餐。绑赴刑场总赶上大晴天看热闹的特别多。

35她有情书错投之感，又好气又好笑。

36她不去看他，水远山遥的望到几千里外，也许还是那边城灯下。

37没有她们也会有别人，我不能与半个人类为敌。

38伪君子也还比较好些，至少肯假装，还是向上。

39身边的事比世界大事要紧，因为画图远近大小的比例。窗台上的瓶花比窗外的群众场面大。

40邵之雁与盛九莉签订终身，结为夫妇。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41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42多年后她在华盛顿一条僻静的街上看见一个淡棕色童化头发的小女孩一个人攀着小铁门爬上爬下，两手扳着一根横栏，不过跨那么一步，一上一下，永远不厌烦似的。她突然憬然，觉得就是她自己。

43你这名字脂粉气很重，也不像笔名，我想著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化名。如果是男人，也要去找他，所有能发生的关系都要发生。

44多年后她在华盛顿一条僻静的街上看见一个淡棕色童化头发的小女孩一个人攀着小铁门爬上爬下，两手扳着一根横栏，不过跨那么一步，一上一下，永远不厌烦似的。她突然憬然，觉得就是她自己。老是以为她是外国人――在中国的外国人――因为隔离。

45她一向怀疑漂亮的男人。漂亮的女人还比较经得起惯，因为美丽似乎是女孩子的本份，不美才有问题。漂亮的男人更经不起惯，往往有许多弯弯扭扭拐拐角角心理不正常的地方。

46我并不是为了你那些女人，而是因为跟你在一起永远不会有幸福。没有她们也会有别人，我不能与半个人类为敌。

47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但是自欺欺人也不好，还是愿你那边，天天天晴，下雨也手中有伞。

48山遥水远的微笑望到几千里外，或许还是那边城灯下。

49不知道为什么，十八岁异常渺茫，像隔着座大山，过不去，看不见。

50当时的彩色片还很坏，俗艳得像着色的风景明信片，青山上红棕色的小木屋，映着碧蓝的天，阳光下满地树影摇晃着，有好几个小孩在松林中出没，都是她的。之雍出现了，微笑着把她往木屋里拉。非常可爱，她忽然羞涩起来，两人的手臂拉成一条直线，就在这时候醒了。二十年前的影片，十年前的人。她醒来快乐了很久很久。

51不过电影上的“意识”是要用美貌时髦的演员来表达的。不形态化，就成了说教。

52他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像鱼摆尾一样在她里面荡漾了一下，望着她一笑。

53他走后一烟灰盘的烟蒂，她都拣了起来，收在一隻旧信封里。

54十一月稀薄的阳光从玻璃门射进来，不够深入，飞絮一样迷蒙。

55有些事是知道得太晚了，仿佛有关的人都已经死了。九莉竟一点也不觉得什么——知道自己不对，但是事实是毫无感觉，就像简直没有分别。感情用尽了就是没有了。

56有句英文谚语“灵魂过了铁”，她这才知道是说什么。一直因为没尝过那滋味，甚至于不确定作何解释，也许应当译作“铁进入了灵魂，”是说灵魂坚强起来了。还有“灵魂的黑夜”，这些套语忽然都震心起来。

57山河岁月空惆怅，今生今世已惘然。

58只有无目的的爱才是真的。

59在饭桌上她想起之雍的寄人篱下，坐在主人家的大圆桌面上。青菜吃到嘴里像抹布，脆的又像纸，咽不下去。

60自己生活贫乏的人才喜欢刺探别人的私事。

61没有爱情这东西，不过习惯一个男人就是了。

62悲观者称半杯水为半空，乐观者称半杯水为半满，我享受现在半满的生活。

63只有亲密无间，才能心无间隙。

64我是镂空纱，全是缺点组成的。

65管理宿舍的修女们在做弥撒，会客室里隔出半间经堂，在楼梯上就听得见喃喃的齐声念拉丁文，使人心里一阵平静，像一汪浅水，水滑如油，浮在呕吐前翻搅的心头，封住了，反而更想吐。

66那两场乱梦颠倒似的风暴倒已经去远了。似乎无论出了什么事，她只要一个人过一阵子就好了。这是来自童年深处的一种浑，也是一种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