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摘抄

1一个人做到只剩了回忆的时候，生涯大概总要算是无聊了罢，但有时竟会连回忆也没有。

2这是侥幸的，我想，幸而老虎很性急，否则从桂树上就会爬下一匹老虎来。然而究竟很怕人，我要进屋子里睡觉去了。

3似乎昆虫也要贞节，续弦或再醮，连做药资格也丧失了。

4不知从那里听来的，东方朔也很渊博，他认识一种虫，名曰“怪哉”，冤气所化，用酒一浇，就消释了。

5这种敬意，虽然也逐渐淡薄起来，但完全消失，大概是在知道她谋害了我的隐鼠之后。

6那一天你专门反对我，而且故意似的，究竟是什么缘故呢？

7我才知道做学生是不应该问这些事的，只要读书，因为他是渊博的宿儒，决不至于不知道，所谓不知道者，乃是不愿意说。年纪比我大的人，往往如此，我遇见过好几回了。

8可医的应该给他医治，不可医的应该给他死得没有痛苦。

9你最好是莫问是非，一味附和人家，但更好是不开口，而在更好之上的是连脸上也还显不出心里是非的模样来。

10它的性情就和别的猛兽不同，凡捕食雀鼠，总不肯一口咬死，定要尽情玩弄，放走，又捉住，捉住，又放走，直待自己玩厌了，这才吃下去，颇与人们的幸灾乐祸，慢慢地折磨弱者的坏脾气相同。

11时当清的末年，在一部分中国青年的心中，革命思潮正盛，凡有叫喊复仇和反抗的，便容易惹起感应。

12这堵石壁似摩天大厦仰面压来，高得像就要坍塌下来咄咄逼人。山巅上，密匝匝的树林好像扣在绝壁上的一顶巨大的黑毯帽，黑绿从中，岩壁里蹦蹿出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

13我最初实在替这孩子捏一把汗，待到掘出黄金一釜，这才觉得轻松。

14流言的来源，我是明白的，倘是现在，只要有地方发表，我总要骂出流言家的狐狸尾巴来，但那时太年青，一遇流言，便连自己也仿佛觉得真是犯了罪，怕遇见人们的眼睛，怕受到母亲的爱抚。

15虫蛆也许是不干净的，但它们并没有自鸣清高。

16生命何以必需继续呢？就是因为要发展，要进化，个体既然免不了死亡，进化又毫无止境，所以只能延续着，在这进化的路上走。

17他眼睛还是那样，然而奇怪，只这几年，头上却有了白发了，但也许本来就有，我先前没有留心到。

18看看绿叶，编编旧稿，总算也在做一点事。做着这等事，真是虽生之日，犹死之年，很可以驱除炎热的。

19我想，如果能将这方法推广应用，我大概也总可望成为所谓“指导青年”的“前辈”的罢，但现下也还未决心实践，正在研究而且推敲。

20我忽然似乎已经很有把握，便即站了起来，拿书走进父亲的书房，一气背将下去，梦似的就背完了。

21万事闭眼睛，聊以自期，而且欺人，那方法是瞒和骗。

22我至今一想起，还诧异我的父亲何以要在那时候叫我来背书。

23我想人们是的确有事实而重新省悟，而事情就由此发生变化的。

24爱心是冬日的一片阳光，使用饥寒交迫的人感受到人间的温暖；爱心是沙漠中的一泓清泉，使用权濒临绝境的人重新看到生活的希望；爱心是洒在久旱大地上的一场甘霖，使孤苦无依的人即刻获得心灵的慰藉。

25在动物界，虽然并不如古人所幻想的那样舒适自由，可是噜苏做作的事总比人间少。

26阴间是比阳间更好的处所：无所谓“绅士”，也没有“流言”。

27只见远处有一座迷蒙的巨峰突起，周围还有几十座小石峰。仔细一看，那巨峰像手握金箍棒的孙悟空，那些小峰就像抓耳腮的小猴。瞧瞧，孙悟空正领着它的孩子们向南天门杀去呢。微白的天空下，群山苍黑似铁，庄严、肃穆。红日初升，一座座山峰呈墨蓝色。紧接着，雾霭泛起，乳白的纱把重山间隔起来，只剩下青色的峰尖，真像一幅笔墨清爽、疏密有致的山水画。过了一阵儿，雾又散了，那裸露的岩壁，峭石，被霞光染得赤红，渐渐地又变成古铜色，与绿的树、绿的田互为映衬，显得分外壮美。

28不知怎地我们便都笑了起来，是互相的嘲笑和悲哀。

29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拿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讥讽又不过是喜剧的变简的一支流。

30长的草里是不去的，因为相传这园里有一条很大的赤练蛇。

31假如生活中你失败了，请不要将忧伤的泪水写在脸上。失败也是一种收获，生活中最重要的是有一份十足的勇气和一个创业的胆量。

32卑怯的人，既使有万丈的愤火，除弱草以外，又能烧掉甚么呢？

33只有他的照相至今还挂在我北京寓居的东墙上，书桌对面。每当夜间疲倦，正想偷懒时，仰面在灯光中瞥见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便使我忽又良心发现，而且增加勇气了，于是点上一枝烟，再继续写些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恶痛疾的文字。

34我非常愤怒了，觉得他简直不是人，自己的先生被杀了，连打一个电报还害怕，于是便坚执地主张要发电，同他争起来。结果是主张发电的居多数，他屈服了。

35倘若无意中竟已撞上了，那就即刻跌下来罢。

36他的性格，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是伟大的，虽然他的姓名并不为许多人所知道。

37这又使我发生新的敬意了，别人不肯做，或不能做的事，她却能够做成功。她确有伟大的神力。

38几百年的老屋中的豆油灯的微光下，是老鼠跳梁的世界，飘忽地走着，吱吱地叫着，那态度往往比“名人名教授”还轩昂。

39假如我出而为人们驱除这憎恶，打伤或杀害了它，它便立刻变为可怜，那憎恶倒移在我身上了。

40我有一时，曾经屡次忆起儿时在故乡所吃的蔬果：菱角、罗汉豆、茭白、香瓜。凡这些，都是极其鲜美可口的；都曾是使我思乡的蛊惑。后来，我在久别之后尝到了，也不过如此；惟独在记忆上，还有旧来的意味存留。他们也许要哄骗我一生，使我时时反顾。

41猫自然也可怕，但老鼠只要窜进一个小洞去，它也就奈何不得，逃命的机会还很多。

42我乡的天气是温和的，严冬中，水面也只结一层薄冰，即使孩子的重量怎样小，躺上去，也一定哗喇一声，冰破落水，鲤鱼还不及游过来。

43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

44从此对于她就有了特别的敬意，似乎实在深不可测；夜间的伸开手脚，占领全床，那当然是情有可原的了，倒应该我退让。

45近来是单是走开也就不容易，“正人君子”者流会说你骂人骂到了聘书，或者是发“名士”脾气，给你几句正经的俏皮话。

46站在这里一看，真怪，山简直变了样，它们的形状与在平原或半山望上来大不相同，它们变得十分层叠、杂乱，雄伟而奇特。往上仰望，山就是天，天也是山，前后左右尽是山，好像你的鼻子都可随时触到山。

47有人说，他是生人走阴，就是原是人，梦中却入冥去当差的，所以很有些人情。我还记得住在离我家不远的小屋子里的一个男人，便自称是“走无常”，门外常常燃着香烛。但我看他脸上的鬼气反而多。莫非入冥做了鬼，倒会增加人气的么？吁！鬼神之事，难言之矣，这也只得姑且置之弗论了。

48在百静中，我似乎头里要伸出许多铁钳，将什么“生于太荒”之流夹住；也听到自己急急诵读的声音发着抖，仿佛深秋的蟋蟀，在夜中鸣叫似的。

49因为凡是男子，便有点与众不同，社会上只配有他的意愿。

50想到生的乐趣，生固然可以留恋；但想到生的苦趣，无常也不一定是恶客。

51愈是无聊赖，没出息的脚色，愈想长寿，想不朽，愈喜欢多照自己的照相，愈要占据别人的心，愈善于摆架子。

52苟活着在淡红色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愤然而前行。

53人生就像一座山，重要的不是它的高低，而在于灵秀；人生就像一场雨，重要的不是它的大小，而在于及时。

54经验既多，一旦大悟，知道猫的偷鱼肉，拖小鸡，深夜大叫，人们自然十之九是憎恶的，而这憎恶是在猫身上。假如我出而为人们驱除这憎恶，打伤或杀害了它，它便立刻变为可怜，那憎恶倒移在我身上了。

55这故事很使我觉得做人之险，夏夜乘凉，往往有些担心，不敢去看墙上，而且极想得到一盒老和尚那样的飞蜈蚣。

56这虽然不过薄薄的一本书，但是下图上说，鬼少人多，又为我一人所独有，使我高兴极了。

57我们极容易变成奴隶，而且变了之后还万分欢喜。

58即使我说二二得四，三三见九，也没有一字不错。这些既然都错，则绅士口头的二二得七，三三见千等等，自然就不错了。

59猫是早知道它的来意的，一跳，便上了树，老虎却只能眼睁睁地在树下蹲着。

60人生如一本书，应该多一些精彩的细节，少一些乏味的字眼；人生如一支歌，应该多一些昂扬的旋律，少一些忧伤的音符；人生如一幅画，应该多一些亮丽的色彩，少一些灰暗的色调。

61正月十四的夜，是我不肯轻易便睡，等候它们的仪仗从床下出来的夜。

62谣言家是极无耻，而且巧妙的，一到事实证明了他的话是撒谎，他就躲下，另外又来一批。

63希望源于失望，奋起始于忧患，正如一位诗人所说：有饥饿感受的人一定消化好，有紧迫感受的人一定效率高，有危机感受的人一定进步快。

64生活如花，姹紫嫣红。

65把酒论天下，先生小酒人，大圜犹酩酊，微醉合沉沦。

66春后，你听到它“咋！咋咋咋咋！”地叫着，大家称为“老鼠数铜钱”的，便知道它的可怕的屠伯已经光临了。

67生活，就是面对现实微笑，就是越过障碍注视未来；生活，就是用心灵之剪，在人生之路上裁出叶绿的枝头；生活，就是面对困惑或黑暗时，灵魂深处燃起豆大却明亮且微笑的灯展。

68夜正长，路也正长，我不如忘却，不说的好吧。

69有贵贱，有大小，有上下，自己被人凌虐，但也可以凌虐别人，自己被人吃，但也可以吃别人，一级一级的制驭着，不能动弹，也不想动弹了，因为倘一动弹，或虽有利，然而也有弊。

70人生的路漫长而多彩，就像在天边的大海上航行，有时会风平浪静，行驶顺利；而有时却会是惊涛骇浪，行驶艰难。但只要我们心中的灯塔不熄灭，就能沿着自己的航线继续航行。人生的路漫长而多彩：在阳光中我学会欢笑，在阴云中我学会坚强；读书笔记。在狂风中我抓紧希望，在暴雨中我抓紧理想；当我站在中点回望，我走出了一条属于我的生之路。

71往事如歌，在人生的旅途中，尽管有过坎坷，有过遗憾，却没有失去青春的美丽。相信自己，希望总是有的，让我们记住那句话：错过了太阳，我不哭泣，否则，我将错过月亮和星辰。

72生活是蜿蜒在山中的小径，坎坷不平，沟崖在侧。摔倒了，要哭就哭吧，怕什么，不心装模作样！这是直率，不是软弱，因为哭一场并不影响赶路，反而能增添一份小心。山花烂漫，景色宜人，如果陶醉了，想笑就笑吧，不心故作矜持！这是直率，不是骄傲，因为笑一次并不影响赶路，反而能增添一份信心。

73自然，必须不顾性命，这才孝感神明，会有出乎意料之外的奇迹，但那时我还小，实在不明白这些。

74冬天是一件旧外套，寒颤颤的，有一回上火车去，致使管车的疑心他是扒手，叫车里的客人大家小心些。

75我现在还听到那时的自己的这声音，每听到时，就觉得这却是我对于父亲的最大的错处。

76死者倘不埋在活人的心中，那就真真死掉了。

77我很不满，心里想，这些鸟男人，怎么带这东西来呢。

78唯有在人生的事实这本身中寻出欢喜者，可以活下去。倘若在那里什么也不见，他们其实倒不如死。

79人呢，能直立了，自然是一大进步；能说话了，自然又是一大进步；能写字作文了，自然又是一大进步。然而也就堕落，因为那时也开始了说空话。

80凡人都想活，烈必死，不必说了。

81猫是饲养着的，然而吃饭不管事。祖母她们虽然常恨鼠子们啮破了箱柜，偷吃了东西，我却以为这也算不得什么大罪，也和我不相干，况且这类坏事大概是大个子的老鼠做的，决不能诬陷到我所爱的小鼠身上去。

82虽生之日，犹死之年。

83生活是一位睿智的长者，生活是一位博学的老师，它常常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地为我们指点迷津，给我们人生的启迪。

84猛兽是单独的，牛羊则结队。

85他穿着很旧的布马褂，破布鞋，显得很寒素。